天涯巴士

穿越身体,直达灵魂

第52章 混

老姚要带老婆孩子出去“放风”,我猜可能他那些花花事儿已经让他老婆起了疑心,他邀我参加他的家庭之旅,多半是想让我帮他洗白。我没有立马答应,我说这事儿我得考虑考虑。


我知道这个忙我得帮,他没有别的人选,只有作为小弟的我才最适合扮演这一角色。但我又非得得难为难为他,好让他知道,我可不是一个能让他随意差遣的小喽啰,我有我的原则,跟我相处,你也是得把握一个度。


过了好一会儿,我才回给他一条微信,问他几点出发。他说早上八点,他开车来接我。


谁他妈想浪费一个周末,只为陪自己的上司处理他那点儿鸡事儿?我之所以答应老姚,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,那就是我有点儿厌倦了自己当前的状态,那种常常处于很被动的局面,无聊等待的状态。我意识到这样干耗自己也许不会是一次两次,不是一天两天,它可能要花费我更多的时间,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得到一个结果,无论那个结果是我想要的还是不好的。总之,我不能一直这样等下去,我得给自己找事儿,得让自己从那种无聊中抽离出来。


你看,我也不是完全被什么冲昏了头脑,有时候我也会清醒那么一下子,可能只是一下子,过了那个时间节点,就又会陷入混沌里,变得患得患失。我清醒的时候是可以很决绝的,可以做到不给谁发消息,同时强迫自己不去想事儿,不去怀疑和假设并没有发生的情况,靠着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。就连我的梦都变得没什么内容了,醒来,不带一点儿杂想和情绪。


八点钟,老姚准时来接我,开着他的七座豪华SUV。他摇下车窗,招呼我坐到副驾驶的位置。我没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即将出游的惬意或兴奋,尽管墨镜挡住了他真实的表情,我还是从他脸部的褶皱里看出些许沧桑感。


老姚的老婆和孩子坐在后排,再后面坐的应该是他的岳父母。我扭头对老姚老婆喊了声“嫂子”,她才把视线从孩子脸上转移过来,瞟了我一眼,从鼻孔里发出一声“嗯”。只是快速一瞥,我就明白了老姚为什么喜欢借工作之便偷腥。他老婆长得实在是太难看了,整个面部都是扁平的,看不出一丝娟秀,反倒透着诡异。


以前只听说老姚老婆是个很厉害的角色,名校海龟什么的。看来老姚是图了人家的好背景,违背了自己的爱美之心。


这个“嫂子”对我十分冷淡,大概她已经把我当成老姚的共犯了。无所谓,反正我就是来当老姚防弹衣的,受点女人的怨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当然,如果这个女人再好看一点儿的话,我也许会更加心甘情愿承受她的冷遇。


没等我坐稳,老姚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,狠踩一脚油门,车子就飞了出去。路上寒暄了几句,大家都无话,老姚打开音乐,恶俗的民谣大同小异,折磨耳朵,摧残心灵。偶尔听到老姚老婆拿捏着嗓子逗孩子,声音格外细甜,也算老天在苛刻她外貌之余施舍的一点儿好处。


他们说的那个地方我没有去过,也没有听说过,只管跟着走就是。车子很稳,暖气很足,上车没多久我就睡着了,像被人打蒙了一样,睡得死死的。


那个男孩皮肤皎白,仿佛被一束神圣的光照着,他仰躺在床上,肌肉犹如层叠的美玉,圆润饱满。他抬眼看着前方,但并没有看我,我在他的眼里是透明的,是不存在的。


我祈祷他能看我一眼,祈祷他向我发送许可的讯号。可他只顾着炫耀他自己的美,摆弄那副完美的躯体,就像在展示一件高贵的雕塑艺术品,并以此来肆意掠夺我的一腔热情。


我想要引起他的注意,但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,对他的倾慕乃至嫉妒让我变得矜持,尽管十分渴望,却也只能在心里呐喊。终于,他的眼神聚焦在我的身上,并施舍给我一个魅惑的微笑,一时间,我内心悸动不已。


我靠近他,他微低下头,顺着他下巴的方向,我看到那摊散落在他小腹的牛奶一般的精华。我伸手去帮他擦拭,温的,举起手指,送进嘴里,品尝一口,竟有股甘甜......


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,我被老姚推醒。“醒醒嘿,你小子还做春梦呢,都到地儿了,快下车。”


还真是一场春梦,梦里的那个人太勾人魂魄,以至于我坐在车里愣了一会儿神。


老姚老婆整理好孩子的穿戴,刷地一声拉开车门,一股冷风迅速灌了进来,害我打了个喷嚏。我搓了搓脸,长舒一口气,才又清醒过来。


推开车口下去,外面冷极了,我猜郊外的温度至少比城里低了十度。不过,空气倒是很好的,没有雾霾,因为阴天,天空仍然是灰色的。眼前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酒店,酒店大堂整个一欧洲城堡的样子,造型颇为浮夸,大堂后面绵延了十几排精致的尖顶小别墅。放眼远望,周围再没有别的建筑了。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,还隐藏着这么一个所在。要不是大堂门口的音乐喷泉正在高音播放着《飞得更高》,你真的会以为自己置身国外。


“这地儿就是城里人来度假的地方,我们经常过来。”老姚给我做着介绍,并指着别墅区说:“那后边有一个高尔夫球场,还一马场,你可以买匹马玩儿玩儿,让他们给你养着,也不贵。”


“算了吧,我连自己都养不明白,还养马呢。你们可真会玩儿。”


“嗨,主要我媳妇儿喜欢这儿,我自己才不会来呢,荒山野岭的,有什么意思。”


一边说着,一众人就进到了大堂里。老姚拿着一堆人的证件去前台办手续。他的岳父母带着孩子到落地窗前面玩耍,在那儿能看到窗外的几只孔雀。老姚老婆终于腾出手来,她站在我半米远的地方,正抬眼盯着老姚的背影,神情复杂。可怜的老姚,他永远不知道,在他痛快地刷着信用卡的时候,他的枕边人正在用最恶毒的眼神诅咒着他。我非常确信那是诅咒的眼神。


没能忍住,随口感慨了一句“做男人可真累啊!”


“什么意思?”“嫂子”转过脸来,用质问的口气说。


“啊,没有,我就是觉得男人结了婚跟没结婚完全不一样,像我姚哥,什么时候他都得考虑全家人的问题,不像我,一个人,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。”


“谁不累啊?做人都累。累,那是因为人类都太贪心了。”“嫂子”很果断地给全人类下了个结论。


“是是是。”我点头哈腰,不敢有半点违抗。


“你这孩子看着年纪也不大,挺正经的一小孩儿,干嘛跟着他混啊。”


终于到了我自由发挥的时候,我提高了嗓门说:“姚哥他人挺不错的,对我特别照顾。而且他工作方面也很厉害,这点儿我得向他学习。昨天为了谈合作,请了几个媒体圈的人,好想后面喝大了点儿,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,应酬嘛。”


“你甭费劲替他瞒了,他去干嘛了我很清楚。”


“就是喝酒,当时我也在场。”


“你也在场?”


“是啊。”


“你还没结婚吧?”


“没有。”


“还是赶紧找个女朋友的好。”


聪明的女人总是很有自己的主见,哪里是我随口编几句谎话就能糊弄的,反倒把自己也搭进去了。


老姚办完手续,折回来,岳父母也牵着的孩子凑了过来。老姚带着一众人往大堂后面的别墅区走去,经过一个长长的走廊,拐过几个弯,终于到了一处别墅门口。是那种独门独院十分玲珑的一套住处。老姚推开门,让老人孩子和女人先走,我最后进去。在错身进门的时候,我给了老姚一个眼神,表示我没能搞定他老婆,他冲我撇了下嘴。


院子很小,但也布置了影壁、假山,甚至还有一丛竹子。房子则是三室一厅,刚好可以合理分配,老姚一家人一屋,两个老人一屋,我自己则选择了最小的一个偏室。这栋房子在最后排,窗外不远处就是老姚说的高尔夫球场,隐约能看到几个中年体态的人在场子里散步。这地方大概是老姚长租下来的,也得花不少钱吧?


关上房间的门,世界变得清静无比,就连孩子的叫喊声都听不见。我坐在床边,打开电视机,本地的新闻台,一个打扮十分老派的男主播正在一本正经地播报本地边边角角的小“新闻”。我的脑子没能静下来,一直在闪回梦里的那个男孩,一个陌生的从未出现在我现实世界里的男孩,我知道,这种时候,我需要结结实实地来一发才能解脱。


临近中午,老姚来敲我的房门,说该去吃饭了。我又跟着他们一大家人去到酒店的餐厅。依然是老人女人孩子走在前面,我跟老姚走在后面。气温好像比刚来的时候还要低,我只穿了件薄棉服,冻得骨头都要碎了,于是拽着老姚让他快些走。


吃饭的时候,我注意到老姚老婆的脸色好一点儿了,偶尔还有个笑摸样。不知道老姚对她施了什么魔法,反正男人总有办法让女人重新开心起来,天大的矛盾都能解决。那顿饭吃了挺长时间,期间的话题不是围绕孩子就是围绕我。围绕我的时候就是老一套,为什么没有女朋友,想找个什么样的之类的。这个时候,老姚就和他老婆站在了统一战线,要给我物色合适的对象。应对这种问题,我早就有了现成的“答案”,不过都是些应付的话,很没意思。


吃完饭,孩子嚷嚷着要去看大马,老姚就带着大伙儿去了马棚。他跟我说那儿有他买的一匹马,再次撺掇我也买一匹来玩儿玩儿,“男人不光要有车,还应该有一匹马,这可以说是男人最原始的欲望”。我连连摆手,不要!在郊外买一匹马,然后雇人给你养着,隔三差五开几个小时车过去瞅一眼,意义何在?傻逼才干这种没脑子的事儿!


马棚里的马粪味直冲鼻子,我实在不喜欢那种味道,他们一家人在里面看马,我一个人在马棚外面抽烟。忽然间,眼前景象有些飘忽,一切变得灰蒙蒙的,原来是下雪了。雨夹雪,不大,但下得很急促。


待在外面太冷,过去跟他们打了个招呼,我就自己回了别墅。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,手机里收到我大姨转发的几条微信,内容都是跟养生有关。韩文珺那傻逼还是没有一点儿消息。我铁了心不去理他,爱谁谁吧。百无聊赖,玩了几盘手游打发时间。中间有清洁工进来给客厅角落里的观赏鱼缸换了水。


后来老姚回来了,就他自己,手上拿着两瓶红酒。


“你怎么回来了?”我放下手机。


“他们自己玩儿的挺好,我回来陪陪你。“他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开瓶器,正费劲儿拧开红酒的瓶塞子。“这酒看起来不怎么样,是他们当地的特产,不过味道可好着呢。”


老姚说外面雨夹雪越下越大了,晚上回去的路比较难走,再加上周日回城的车多,铁定会大塞车,不如第二天一早再走。没办法,赶上天儿不好,也只能这样了,那就放心喝酒好了。


“你还敢喝啊?你老婆孩子可都在呢。”我故意打趣他。


“没事儿,红酒嘛,又不伤身,少喝点儿对身体还有好处呢。“


老姚打开了瓶塞,又拿出来两个玻璃酒杯,分别倒满,递给我一杯。他举着满满一杯酒,一屁股坐到沙发上。


“酒可真是个好东西”,他大声感叹着:“高兴的时候喝酒,伤心的时候喝酒,跟朋友在一起,还喝酒。”他语无伦次。我跟他碰了一下杯,默默地喝掉了一多半。味道还真是不错!


“你昨天怎么走了?”老姚突然发问。


“哦,我胃炎犯了。”


“听说了。”


“你们,你们玩儿得挺晚的吧,我看嫂子好像有意见,以后得悠着点了。”


“跟她没关系”,老姚故作洒脱地说:“男人嘛,有几个男人不爱玩儿?”


“也是”,我随便附和着他,管他怎么说呢。


“在你心里,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特龌龊?“他凝视着我,等待着我的回答。


“没有啊,为了工作嘛,理解。”


“为了工作?哈哈,那他妈都是扯淡。”


我没有说话。


“我爸去世的时候,我就想明白了。人活一世,也就几十年的功夫,趁着年轻,怎么高兴怎么来。”他看着我,提起自己的家事,眼神忽然变得柔和了。


“没错,这也是一种活法儿。”


“知道吗”,老姚喝了一口酒,继续说他的:“以前有个朋友跟我说,现在的人都是利益为重,不可交,如果非要结交兄弟,就跟他一起嫖次娼。”


我笑起来,第一次听到这么荒谬的理论。“你那是什么朋友啊,他坑你呢吧。“


他沉吟了好一会儿,将杯中剩余的红酒一口倒进嘴里,吞了下去。“一个好朋友“,“一个永远不会坑我的朋友。”


就这么瞎逼聊着,消磨着时间,直到天色彻底变黑。


吃过晚饭,我就回自己房间里待着,开着电视玩手机,盼着时间过得快一些,想赶紧回城。大约九点多的时候,接到了韩文珺的电话,这傻逼也终于想起我这个人了。


“你人呢?在你爸家?”


“没。”


“在你姨家?”


“不是。”


“你在哪儿?”


“外地。”


“哪儿?”


“河北吧,不然就是天津,不知道。”


“干嘛去了。”


“我他妈也不知道我干嘛来了。”


“跟谁啊?”


“老姚,还要他一大家子。”电话那头儿,他舒了一口气。


“什么时候回来?”


“外面下雪呢。”


“城里没雪。”“你什么时候回来?”


“明天吧。”


“那好吧。”


“你的事儿,处理的怎么样了?”


“就那样吧。”


“那样是怎样?推了,说清楚了?”


“等你回来再说吧。”他把电话挂了。


这个地方夜里静得要死,窗外黑得深邃,树枝子在风里乱撞,鬼魅一般。


关了灯,躺了很久,就是睡不着。闭着眼,竟然感觉有个人出现在我的房间里,就站在我的床边,压低了身子盯着我看。是老姚?我不敢睁开眼,那也许只是个臆想,但无论是老姚还是臆想中的鬼,都足以让我感到不安,我一点儿一点儿拽紧被子,把头蒙了起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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