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涯巴士

穿越身体,直达灵魂

第49章 婚姻是笔买卖

爸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,我和他正在街上闲晃。


先是我爸在说话,问了问我的近况,唠了几句家常。街上车多嘈杂,也听不太清楚,屡次想挂了电话。但他们情绪高涨,说起来不停,我也只能听着。虽然我人在外地,跟他们不常见面,但对老人来说,我仍是他们生活的重心。


找了个僻静的角落,站在路灯下,把听筒声音调到最大。他蹲在旁边,无聊地抽着烟。听筒那头的声音一字不差地漏出来,被他听的清清楚楚。


话题很快转到了相亲女身上,我想这才是他们打电话过来的真正目的。我爸问我跟对方谈得怎么样,是不是可以定下来了。我说:“互相还不太了解,再谈谈看吧。”


“还不了解?不是聊了一段时间了吗?差不多就可以了,岁数也不小了,人家不挑你,你也就别挑人家了!”电话那头,我爸的语气有些着急。


不太方便多做解释,我只能推说:“这事儿您就甭管了,我知道该怎么办。”


“什么叫别管了,现在咱家里就剩下这一件大事儿了。你到现在不结婚,我和你妈也不得安生,一天天连觉都睡不好。”


“不是说了嘛,你们别跟着瞎操心了,这种事儿不是着急就有用的,那得看缘分。”


这时,我妈接过电话来,尖着嗓子喊道:“不着急不着急,照你这种态度,永远都找不着合适的。不是我们催你,你可得抓点儿紧了,我们年纪也大了,勉强还能帮你带两年孩子,再这么拖下去,等我们老得动不了了,想帮忙也帮不上。难道,你非得等我和你爸闭了眼你才肯结婚?”


我妈一顿唠叨,搞得我也很烦躁:“我已经在努力了,每天都跟她聊天啊,结婚又不是儿戏,总得互相了解透了再谈婚论嫁吧,您就别催了。”


“真的?我怎么听说,你对人家小姑娘摆架子,爱答不理的。”


“没有的事儿。”


“人家都来告你的状了,说你根本就不上心。”


没想到这女孩也是个厉害的主儿,竟然直接把我告到父母那儿。忽然觉得这件事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容易处理,不是甩甩手就能摆脱掉的。


“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,反正我挺上心的,每天一下班就给她发信息,我觉得聊得挺好的,没什么问题。”


“这谈对象,光聊天也不行,还是得见面。要不这样吧,你下周末回家一趟吧,回来再说。”


我妈就这样,凡事都得她作主,张口就说要让我回去,完全不考虑我的情况。我也有我的脾气,逼得太紧,只会徒增反感。


“回不去,最近公司项目紧,周末得加班。”


“那就请个假。谁家还没个有事儿的时候,单位领导肯定会批的。”


“妈,您就别瞎张罗了,上赶着不是买卖,您让我自己来处理这事儿成吗?”


“不光是这个事儿,房子那还差一道手续,需要你本人签字,怎么样也得回来一趟。”


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假的,我踌躇着。


“回来吧,你爸爸最近身体一直不太好,还想让你带他去医院瞧瞧。”


听我妈这么说,我再找不到理由推脱了,只好答应着:“哦,知道了,那我请假吧。”


挂了电话,心情顿时变得很压抑。他全程都在听着我们的对话,见我不太高兴,他站起身,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

“被人管着,烦是烦了点儿,但总比我这种没人管的要幸福得多。”


我抬头看着天空,觉得窒息。父母,真的是背在肩上的担子,我该怎么向他们交代?他们从不要求我回报什么,但他们的付出就是我的负担,我能做的只有尽可能顺应他们的心意,不让他们失望罢了。


“我情愿没有人管。”我叹了口气。


“别这么说,人得惜福。那,你打算怎么办,回去吗?”


“不想回,但是不回不行啊。”


“你还真是个’乖孩子’。” 他点了一根烟,递给我。


深吸一口,烟雾进入肺里,被灼烧的感觉很爽,好像可以掩盖我的无奈和忧愁。


“不是乖,是我得偿债啊,父母给我的太多,我欠他们的,总得还。”


“理解。要不,我陪去你回去吧?”他突发奇想。


我略吃一惊,连忙说道:“不用了。”看他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的表情,我解释说:“家里事儿多,没时间招呼你,而且我妈那个人特八卦,我的同学朋友去了,她总拉着人家问东问西,什么你干什么工作的啊,挣多少钱啦,父母是干什么的啦,什么都问,一般人受不了她。”


“哦,那还真是挺可怕的。算了,我也就随口说说,你回你的,我也该去看看我姨和姨夫了。”


抽完一支烟,我们再没兴趣逛下去,于是打了车,回家。


本来已经跟那女孩中断了联系,被我爸妈一顿教训,我只得舔着脸再找她说话。她先是反应冷淡,我说十句,她才肯回一句,没过两天,就又恢复正常,还是她天天追着我聊。


周六一大早,我买了火车票回石市。果然是被我妈诓回去的,房子的手续不需要本人签字,他们自己就能搞定。我爸身体也没什么异样,他们都是没有大病坚决不肯去医院的主儿,说去医院检查就是“花冤枉钱”。骗我回去,是为了安排跟那女孩见面。


我一到家,他们就催着我请女孩到家里来吃中饭。我妈甚至提前买好了菜,看来早就准备好了。


看了下时间,十点多,这么晚邀请人家未免太唐突了,我推说改天,他们坚决不同意。禁不住他们唠叨,就硬着头皮给对方发了微信:“我回石市了,中午来我家玩儿吧,我爸妈想请你吃饭。”


过了一会儿,收到对方的回复:“现在吗?怎么不提前说一下,我什么都没有准备。”


“不需要准备什么,你人来就行。”


“还是以后有时间再说吧,我还没收拾没化妆,不好意思出门。”


“没事儿,你慢慢收拾,不着急。你一定得来,你要不来,他们能把我吃了。”


“嗯,那我可能要晚点儿。”


“没关系,多晚都等你。你大概什么时候出发,我过去接你。”


“十一点半吧。”


“好。”


事情就这么说定了。爸妈满心欢喜地去厨房准备饭菜。我打了个车去约定的地点接她。


到地儿之后,转了好几圈,愣是没有找到她。其实她一直就在街边儿站着,只是我没有认出来。我们明明见过一面啊,每天还会看到她的头像照片,可她的样子,我却突然间忘得干干净净。


她早早就看到我了,但忍着不跟我打招呼,用她自己的话说,“就是要看看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看到我”。


我感觉挺不好意思的,一直说:“怪我怪我,眼神儿不大好。”


她笑起来,笑得很爽朗。“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我长什么样儿了吧。”


“没有没有,可能是要见你了,多少有点儿紧张。”


“你紧张什么?该紧张的人是我才对,突然让人家去见你父母,什么都没有准备,去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,你瞧,我手心直冒汗。”


她伸出一只手,示意我握握看。我攥了一下,果然湿漉漉的。这孩子是真紧张了,一瞬间被她窘迫的样子触动到。这才仔细看了看她的摸样,五官不算精致,但也各有特点,特别是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,温顺中透着一股机灵。虽然她嘴上说着“着急出门,没来得及收拾”,但看她的妆容和穿着,怎么看都像是经过一番精细打扮的。


在女人面前,我的那种雄性动物天然的保护欲不自觉地冒了出来。“他们就是普通的老头老太太,有什么好紧张的,没事儿,有我在。”


她的脸上浮现一丝喜悦。“嗯,你爸妈岁数应该比我爸妈稍微大点,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,就买了些吃的。”


这才注意到她另一只手上拎了几个礼盒,看样子都是贵重的营养品。这是提前准备好的还是临时买的?我不得而知,只是觉得她做事有着我想不到的很周到。不好让她破费,难免在街上推让了一回。


打车回家,刚从电梯里出来,爸妈早就已经在旁边等着了。看见那姑娘,我妈立刻笑盈盈地过去拉住她的手,问“饿了吗”、“累不累”,寒暄着就带姑娘进了家门。


饭桌上,我妈还是老习惯,问了很多人家家里的情况,她的工作怎么样,一个月开多少钱,父母的工作怎么样的,什么时候退休之类的。其实在老家,城市虽然不算小,但人跟人基本都能认识,即使不直接认识,也七拐八拐地能攀上点儿关系。至于她家里的情况,我妈更是在一开始就打听的清清楚楚,之所以不停盘问,不过是不知道聊些什么、没话找话。好在人家姑娘也没嫌烦,问什么就答什么。


我偶尔也帮着解解围:“妈,您就别瞎打听了,别老问人家这些隐私问题,聊点儿别的。”


别的好像也没什么可聊的,这种时候,我也健谈不起来,说几句场面话,话题就又被我妈带跑了。不问东问西的时候,我妈就在不停地透露家底儿,当然是夸大了说,什么有两套房子,价值多少钱,我的工资有多高,存款有多少,她和我爸每月能挣多少钱之类的。


我感觉我妈像是一个生意人,在张罗着一笔买卖——婚姻就是这笔买卖,这场饭局是对商品是否等价的一次衡量。显然,我爸和我妈对这笔交易感到满意,觉得自己赚到了。


吃完饭,姑娘要帮着收拾碗筷,我妈不让,一个劲儿对我使眼色,示意我带姑娘进房间里“单独相处”。我看她跟我父母在一块也有些拘谨的,就说:“咱们去屋里聊吧,正好有个事儿想请教你。”


她很快领会了我的意思,跟着我进了屋。


“刚不好意思啊,我妈一直那样问你,挺不合适的。她就那样,我的同学来了,她也问,拦都拦不住。”我为我妈的冒失向她道歉。


“嗨,没事儿。阿姨这点儿倒跟我妈挺像的,我妈也这样。”她这句话很能宽慰人。


我请她坐到床上,我自己则坐在椅子上。


她环视着我的房间,问我在现在的房子里住了几年,想必是看房子太过老旧吧。我说从小就在,我家一直没有换过房子。她说起自己上中学时,和同学去附近的商业街逛街,经常路过我家。于是,我们聊起一些小时候的事儿。小学、初中、高中都不在同一所学校,居然也能聊出来一个共同认识的朋友。


“那孩子好像去深圳了,据说混得挺好的。”我贩卖着道听途说来的消息。


“是嘛,我有好多年不跟他联系了,之前老一块儿玩儿,估计以后也没啥见面的机会了”,她感慨道。“为什么你们这些去了大城市的人,都不愿意回家呢?”


“还是没有合适的工作机会吧”,我解释说。


“其实,我也挺想出去待两年的。一毕业,家里就安排进了单位,工作虽然稳定,但是也挺没意思的。”


我没有说话,也不好比较两种选择哪个更好。


“我也不是非要待在家里,有合适的机会,我也可以辞职,从新开始。”她望着我,眼睛里充满期待。


“嗯。”我没有表态,不鼓励,也不反对,因为无论是鼓励还是反对,都表示我在为我们的进一步发展做着打算。


见我没说什么,她低着头,沉吟了片刻。“感觉你不太像是单身的样子。”她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。


“怎么不像?”我有点儿慌了。


“说不上了,就是感觉。”


“我铁定的单身狗一只啊,不然,也就不用这么发愁了。”说谎不打草稿,眼睛也不能眨一下,否则很容易被女人看穿。


“真没看出来你有多愁。”她笑起来,用手掩住嘴。


“到了我们这个岁数,被父母逼婚已经很惨了,再自己逼自己,那简直没法活了”,我打趣道。


这时,我妈端了一盘水果进来,她是来探视我们“处”得怎么样的。我起身去端水果,我妈顺手就把我坐的椅子搬了出去。无奈,我只好坐到床上。床小,她又坐在正中间,我只能紧挨着她坐下去。我的腿碰到了她的腿,手也不经意地按在她的手上。这个姿势保持了好一会儿,手就这样按着,说不上来是牵手了,还是简单地碰触。那感觉有点儿像初恋的男女,靠近的同时还想躲闪,有些生涩。我知道,那可不是什么生涩,只是我的心虚罢了。


天难海北地聊了一会儿,差不多到四点半的时候,她说还有点儿别的事儿,要走。我爸妈听说她要走,都过来送。我妈死活要塞给她一个红包。她推了几次,我妈坚持说这是“礼仪”,必须得拿,她这才接过手。


送走她,我问我妈给了多少钱。我妈说,六千六。我顿时傻眼了。按照本地的风俗,只有正式“见面”,也就是双方有结婚意愿地正式交往,才会给这个数。重点不是钱,重点是这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信号,重点是“赶鸭子上架”,我已经被他们绑在架上,就差用火烤了。


我对我妈一顿埋怨,怪她不跟我商量,自己乱做主。他们反过来训我,说我不懂规矩,“要不是我们替你操心,你得打一辈子光棍儿”。什么都说不通,那就什么都别说了。


心里十分窝火,晚饭也没有吃,锁上屋门,闷闷地躺在床上。


没有去想接下来该怎么做,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,反而满脑子盘旋着那女孩的样子,回忆着她身上略显俗气的香水的味道,仿佛那味道还停留在屋子里。一股暧昧不清的情绪油然升起,摸着硬鼓鼓的下面,唯有泄欲能短暂地忘记烦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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